史鉴
发表于 2012-10-25 21:04:15
MacArthur 发表于 2012-10-25 00:54 static/image/common/back.gif
扒下“伟人”的画皮,露出里头的宵小。。。
闺女前两天还在背诵华盛顿斧砍樱桃树的片段呢,跟她揭露真相 ...
现代社会对政治人物的求全责备,放在两百年前不可想象。华盛顿的做法体现了时代的局限性,那时候的政治人物没几个是干净的,比如富兰克林,曾经作为北美殖民地一帮权贵的代言人,常驻伦敦游说下议院,期间投机行贿的事情没少干。
糊里糊涂
发表于 2012-10-25 23:41:02
史鉴 发表于 2012-10-25 21:04 static/image/common/back.gif
现代社会对政治人物的求全责备,放在两百年前不可想象。华盛顿的做法体现了时代的局限性,那时候的政治人 ...
老史说说,为什么现代社会道学先生又多了呢?
Dracula
发表于 2012-10-26 02:07:05
史鉴 发表于 2012-10-19 08:11 static/image/common/back.gif
3. 殖民者华盛顿
我觉得你对华盛顿太苛了。对事件的分析总是往对华盛顿贬低的方向引,倾向性太强了。
华盛顿的哥哥Lawrence Washington是他年幼时的偶像,参加了英国对西班牙的战争,the War of Jenkins Ear,随后被任命为Virginia的adjuntant general。加上大多数男孩都对战争有很大兴趣,因此华盛顿想在战争中建功立业很自然,不必非要找什么卑鄙的动机。而且一个人就是想发财致富也没有什么可耻的。爱迪生发明电灯,福特研究汽车,乔布斯 创立苹果,主要动机都是为了个人致富,而不是全人类的福祉,但他们也还都是伟大的人物,值得我们尊敬。
Lawrence Washington的妻子Ann Fairfax是Willaim Fairfax的女儿。Fairfax家族是Virginia最大势力的贵族,控制着500万英亩的土地。这个婚姻也让华盛顿一家进入Virginia贵族的圈子。Lawrence 对华盛顿的感情很深,华盛顿在父亲死后经常住在哥哥家,同William Fairfax的儿子George William Fairfax成为很好的朋友,William Fairfax也很喜欢他。而且通过Fairfax家族,华盛顿也结识Virginia其他重要人物,因此Dinwiddie派华盛顿与法军谈判是同他的背景有关的。而且当时的Virginia也没有什么人有外交经验,华盛顿对那一带地理很熟悉,Ohio那时还没有开发,没有道路,全是森林,冬天赶过去要吃很多苦,华盛顿年轻对这些不在乎,因此总的来说派他去还是挺合适的选择。
印地安人只派了3个人同华盛顿到法军去,我觉得主要原因在于他们还没有决定支持英法哪一方,因此不想得罪法国。
华盛顿后来的中校是属于殖民地军队,而South Carolina的James Mackay的上尉是英国皇家陆军任命的要值钱的多。因此Mackay的军衔名义上比华盛顿低,但是他却瞧不起华盛顿,不听他的命令。华盛顿对英国不满,开始有美国独立的想法就是从这时不平等对待开始的。关于印地安人同华盛顿军队联盟的破裂,主要原因在于法军实力要大的多,文中提到的那段话,我觉得只不过是找借口为自己推托罢了。
关于最后一段,华盛顿是Virginia最大的地主之一,属于Virginia 的顶尖的贵族,钱多因此生活奢侈一些,我不知道有什么可指责的。民主的思想在美国得到19世纪30年代杰克逊 时期才得到广泛的认可,由此来要求大半个世纪之前的华盛顿我觉得太苛了。
史鉴
发表于 2012-10-26 03:26:38
糊里糊涂 发表于 2012-10-25 23:41 static/image/common/back.gif
老史说说,为什么现代社会道学先生又多了呢?
这个很难讲,也许跟西方政治制度的演变有关,现在的制约与平衡发展得相当完善,政治人物彼此盯得非常紧,稍有失措就群起而攻之,两百年前可不是这样,权贵圈子里心照不宣的事情很多。
史鉴
发表于 2012-10-26 03:31:59
本帖最后由 史鉴 于 2012-10-26 03:39 编辑
Dracula 发表于 2012-10-26 02:07 http://www.aswetalk.org/bbs/static/image/common/back.gif
我觉得你对华盛顿太苛了。对事件的分析总是往对华盛顿贬低的方向引,倾向性太强了。
华盛顿的哥哥Lawren ...
这个问题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建议你有机会看看这本书:《Western Lands and The American Revolution》,作者Thomas Perkins Abernethy。华盛顿和富兰克林等权贵们(后来的美国国父们)为了攫取西部土地都干了什么,这本书一目了然。下面摘录一段本书的前言,请注意划线部分:
Men generally appear at their worst when in pursuit of material gain.
The land question was closely bound up with the commercial interests of the period; it affected the policies of Congress and of the various States, and even diplomacy came within the scope of the land speculator. Most of the leading characters of the Revolutionary era were concerned in one way or another. Some were quite willing that the Appalachians should form the western boundary of the new Union; others were ready to thwart the formation of the Union in the interest of their Western lands; and still others engineered the separatist movements in the West in an effort to protect their land claims. The very integrity of the young Republic depended on the contest of the speculators. Consequently, a study of land speculation does not present an altogether flattering picture of the "Fathers" of the Revolutionary period. It has been undertaken, not with a desire to cast aspersions, but in the belief that actions speak louder than words and that public professions should be checked against private activities. These activities, as far as they concerned land speculation, were usually kept as private as possible, and for that reason it is a difficult task to follow them. There are many gaps in the documents which bear silent testimony to the discretion of the speculators.
The author has no intention of condemning speculators merely as such. Speculation is a fairly normal phase of man's economic existence. It matters not that men speculated in lands, but it does matter that men in high place should have used their official position to fasten their claim on the one great asset the nation possessed. Some resorted to more overt forms of peculation. The record speaks for itself, and it is interesting to note how few of the regular officers of the line were concerned in profiteering schemes and how many of those who were connected with the service of supply, chiefly merchants and traders by occupation, were guilty of exploiting the public.
老土拨鼠
发表于 2012-10-26 17:51:00
巧取豪夺也就罢了,傀儡政客被尊为民主之父才是最讽刺的。充其量就是个汪精卫式的政治人物
Dracula
发表于 2012-10-26 19:19:36
本帖最后由 Dracula 于 2012-10-26 19:21 编辑
史鉴 发表于 2012-10-26 03:31 static/image/common/back.gif
这个问题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建议你有机会看看这本书:《Western Lands and The American Revolution》 ...
如果你的文章只是攻击华盛顿参与土地投机,我也不会有什么异议。我不喜欢这篇文章在于,凡是需要对华盛顿或其他人动机进行猜测,或者是行为进行解释,文章几乎总是往对华盛顿不利的方向引。用这个办法写历史的话,几乎所有人都可以被描绘成虚伪奸诈外加无能之辈。
土地投机本身就象现在的炒股票,炒房地产一样,谈不上多么高尚,但也没什么可耻。1754年Dinwiddie许诺分配参加战争的士兵20万英亩土地,1769年才实现。华盛顿负责丈量,分配土地。后来对他的指责在于他借这个机会给自己分配了最好的土地。并且大多数退伍的士兵比较穷,急需现金,华盛顿暗地里把他们的土地买下来,后来获利。他自己不出面,而是让他的弟弟Charles 和Lee 用他们的名字把土地买下来,尽管事实上的购买者是华盛顿自己。我觉得华盛顿这么做的目的是为了压低价格,自己直接同战友砍价面子上过不去。这些做法是有些underhanded,不那么光明磊落,但是也谈不上很不道德。我看到大家的评论贪婪欺诈,巧取豪夺之类的用语过分了。要对华盛顿品德攻击的话,他拥有大量奴隶才是更好的切入点。
草蜢
发表于 2012-10-27 06:00:03
Dracula 发表于 2012-10-26 19:19 static/image/common/back.gif
如果你的文章只是攻击华盛顿参与土地投机,我也不会有什么异议。我不喜欢这篇文章在于,凡是需要对华盛顿 ...
拥有大量奴隶在当年的美国南部跟品德不挂钩,当然搞奴隶交易的人口贩子另当别论。
史鉴
发表于 2012-10-31 08:45:19
6. 魁北克之战
年仅32岁的沃尔夫受命出征魁北克,指挥1759年度英国最关键的战略反攻,出乎很多人意料之外。此前的北美战场,佩戴将星、单独指挥一支大军的英国将领都是四五十岁以上的年纪。布拉多克出任北美英军总司令时60岁;夺取杜吉斯尼堡的福布斯准将52岁;先后担任总司令的亚伯克伦比50岁,阿姆赫斯特40岁。1758年路易斯堡之战,英军统帅阿姆赫斯特手下的三位准将是49岁的劳伦斯(Charles Lawrence)、67岁的维特莫(Edward Whitemore),以及31岁的沃尔夫。
沃尔夫肖像
沃尔夫的军事生涯以升迁迅速著称。他15岁从军时便挂少尉军衔,17岁升上尉,22岁升少校,23岁升中校,29岁升上校,31岁升准将。这种火箭式的窜升并不意味着沃尔夫是百年难遇的军事天才,他早年的发迹显然得益于家庭关系 - 沃尔夫的父亲是英军中将,直到1745年才退役。纵观沃尔夫的履历,鲜见赫赫战功。奥地利王位继承战争期间,沃尔夫参加了德廷根、卡罗登、拉斐尔德等战役,身负轻伤,多次受到表扬。战争结束以后,沃尔夫担任第20步兵团团长,驻守苏格兰八年之久。这期间沃尔夫高度重视射击和队列训练,并关心士兵的福利,逐渐在军中赢得美誉。
沃尔夫真正的机遇出现在1757年。这一年皮特策划了对法国大西洋港口罗歇福特的突袭,但由于主将游移不决,英军最终无功而返。沃尔夫作为总军需官参加了远征,亲率部队上岸侦查,并屡次进谏司令官莫东特,请求带兵强攻弗拉斯要塞,但遭到莫东特的否决。事实上沃尔夫的作战计划倘若得到实施,必将导致重大伤亡。英军抵达罗歇福特海外以后,法国守军迅速从三千人增至八千人,而弗拉索要塞附近海域水很浅,英国战舰根本无法抵近提供炮火支援。沃尔夫也承认自己的计划有致命缺陷,但他表示:“在特定情况下,损失一千个人对国家来说其实利大于弊,因为表现出的勇敢精神将让各国肃然起敬。”
攻击性十足的沃尔夫成为这次远征的唯一亮点,立刻得到皮特的关注。次年5月,沃尔夫奉命来到北美战区,以准将的身份参加了路易斯堡之战。此战沃尔夫率领两千人的突击部队迂回法军防线侧后,占据“灯塔角”,在此架设四门重炮猛轰法军炮台,并击沉港内停靠的三艘法国战舰。7月底,路易斯堡守军投降。沃尔夫急切希望乘胜前进,一鼓作气拿下魁北克。然而阿姆赫斯特却以种种理由拒绝在当年结束战斗。9月底,沃尔夫愤然辞职,返回英国,作为“路易斯堡的征服者”受到英国公众的追捧。
皮特素来自诩伯乐,沃尔夫的卓越表现让他颇为得意。1759年1月,沃尔夫接到一份委任状 - 他将挂少将军衔,出任魁北克远征军的总司令。沃尔夫麾下集结了一支实力强劲的队伍,包括10个步兵团的英国正规军和3个连的皇家炮兵,都有北美的作战经验。三位准将分别是蒙克顿(Robert Monckton)、汤圣德(George Townshend)和穆雷(James Murray),都比沃尔夫年长,而且都是贵族出身,履历不凡,其中蒙克顿曾任新斯科舍省副总督。与沃尔夫搭档的是44岁的海军中将桑德斯(Charles Saunders),率领49艘战舰,其中包括22艘50门炮以上的战列舰。
皮特这项任命显然是一场豪赌。沃尔夫此前从未独立策划、指挥过一场战役;他在军中的威望并不足以服众,人格魅力也不足以统御三位贵族出身的准将。虽然沃尔夫名义上隶属于北美总司令阿姆赫斯特,后者远在纽约前线,根本帮不上忙。倘若换了别人,年纪轻轻便肩负千钧重担,一定有如履薄冰之感。沃尔夫的字典里可没有“谦虚”这个词,自我标榜在他的信件中随处可见。沃尔夫曾经写道:“众所周知,我是陆军公认的最优秀军官之一,这将有致命的后果。因为我升得越高,人们就越发期望出类拔萃的表现,我必将为不负众望而竭尽全力,最终难逃为国捐躯的命运。”出征前沃尔夫在皮特官邸的张狂表现,虽然离经叛道,却非常符合他的性格。事实证明沃尔夫的统帅能力远远不能胜任此次远征。
1759年4月30日,沃尔夫抵达哈利法克斯,正式走马上任。他得知皇家海军的战舰由于浮冰密布,未能有效封锁圣劳伦斯河口,致使二十余艘法国运输船顺利抵达魁北克,顿时火冒三丈。一个多月以后,集结路易斯堡的英国远征军才扬帆起航。沃尔夫急不可耐,乘坐皇家海军战舰一马当先,沿圣劳伦斯河溯流而上,于6月27日登陆魁北克城东面几里之外河中央的奥尔良岛。
圣劳伦斯河南岸眺望魁北克城防
魁北克城位于圣劳伦斯河和圣查尔斯河的交汇处的半岛上,北、东、南三面河岸壁立如削,易守难攻。城防的弱点在西侧,这一侧面对亚伯拉罕平原,法国人十年前修建了一条平直的城墙和几个堡垒,却没有护城壕沟。蒙特康对魁北克城防评价很低,认为敌军一旦进抵城墙脚下便大势已去。所幸魁北克城以西几公里的河岸都是陡峭的悬崖,敌军在上游登陆的难度相当大。魁北克城以东的圣劳伦斯河岸相对平缓,十公里以外的博珀特(Beauport)七十年前曾经是新英格兰远征军的登陆场。蒙特康将法军主力部署在这一段河岸上,蒙莫伦西(Montmorency)河畔的博珀特是魁北克防线最前沿,有数千法军据守,不但在高地上挖掘了战壕,还修建了数个堡垒,河面上也有浮动炮台。
蒙特康指挥的魁北克守军数量,据法国官方文件记载多达15,685人。然而其中只有大约三千人是法国正规军,其余都是民兵。对于七万人口的新法兰西来说,这样的动员规模实属全民皆兵。蒙特康知道自己的部队绝大多数是乌合之众,根本不能指望他们打赢一场野战,于是横下一条心,据险坚守,绝不出战,只要扛过这个夏天,就能迫使英军无功而返。沃尔夫对蒙特康的战略意图有清醒的认识,他在信中写道:“我的对手很明智地躲进坚固堡垒里,我要接近他就必须付出血流成河的代价,而且很可能徒劳无功。蒙特康侯爵带领着数量庞大的劣质士兵,而我麾下是数量较少的优秀士兵。我只求和他一决雌雄,但谨慎的老家伙对他的部队缺乏信心,因此坚决避战。”
蒙特康的防守计划存在一个致命弱点。集结如此庞大的一支军队,粮草的消耗非常可观,但魁北克城内却没有多少存粮。新法兰西的粮仓位于八十公里以外的巴蒂斯肯,魁北克需要不间断的后勤运输,才能保证守军不饿肚子。总督沃德列尔此举也有他的苦衷。这几千吨从法国海运来的粮食是整个殖民地过冬的唯一希望,倘若因魁北克失陷而落入敌手,后果不堪设想。然而英国远征军兵临城下以后,圣劳伦斯河道被皇家海军控制,魁北克水路交通断绝,完全依靠陆路补给。倘若切断了魁北克联系巴蒂斯肯的陆路交通,蒙特康将不得不背水一战。魁北克守军的这个致命弱点,沃尔夫几乎花了三个月的时间才发现,反映了他指挥才能的欠缺。
魁北克围城战示意图
围城期间沃尔夫表现出的游移不决和朝令夕改,着实让他的三位准将心急火燎。6月30日,英军占据魁北克城对岸的一处高地,沃尔夫下令修建一座炮台。两个星期以后,炮台开始轰击魁北克,发射十三英寸口径的重磅炸弹三百余颗,将大批城区夷为平地。蒙特康不为所动,只下令疏散平民。7月10日,沃尔夫派遣一个旅的英军在蒙莫伦西河以东登陆,修建一座大营同据守博珀特的法军对峙。这以后沃尔夫显得茫然失措,他到处寻找突破口,制订了五六个作战计划,却未能实施其中的任何一个。七月间,汤圣德和沃尔夫的关系越来越紧张,他私下里描绘了很多沃尔夫的漫画,以抒发心中的愤懑;穆雷对沃尔夫的憎恨刻骨铭心,后者去世多年以后都难以忘怀;蒙克顿性格宽厚,依然不能避免口角,沃尔夫曾经为出言不逊向他写信道歉。
7月31日,沃尔夫终于下决心发动一次进攻,这便是“博珀特之战”。沃尔夫的作战计划是攻击法军博珀特防线上突出的一座堡垒,迫使蒙特康派兵驰援,然后打一场野战。三位准将都反对这个作战计划,但沃尔夫一意孤行。然而英军进入战场时,沃尔夫才发现自己的错误判断 - 那座堡垒距离法军防线很近,法军用不着出战壕就能以火力覆盖整座堡垒。此时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沃尔夫于是下令正面强攻高地上的法军防线,结果当然可想而知。英军阵亡210人,受伤233人,寸土未得,多亏了下午的一场暴风雨,英军才得以安全撤离。法军指挥官约翰斯通(Chevalier de Johnstone)评价道,沃尔夫在博珀特的挫折和亚伯克伦比在卡利庸堡的惨败同出一辙。
博珀特之战以后,沃尔夫再一次游移不决,束手无策。他派遣穆雷率部溯流而上寻找战机。这立刻触动了蒙特康的敏感神经,他马上派遣副将布甘维尔(Louis A de Bougainville)率领1,500正规军和千余民兵西去十公里,在红角(Cape Rouge)安营扎寨,监视敌情。沃尔夫依然未能察觉法军防线的软肋,打算孤注一掷强攻魁北克南岸城防,遭到海军中将桑德斯的强烈反对才作罢。为了激怒蒙特康,沃尔夫派兵在南岸“大扫荡”,烧毁民宅一千余座,杀死很多法国殖民者。蒙特康依然咬紧牙关,坚守不出。
倘若九月底之前拿不下魁北克,英国远征军就不得不空手而归。沃尔夫急火攻心,卧床不起两个星期。8月27日,沃尔夫写信给三位准将,请他们互相商议,找出最佳的克敌之法。信中沃尔夫提出三个方案,依然围绕着博珀特做文章。三位准将的回信非常干脆地拒绝了沃尔夫的方案,他们进而建议:“发动有效进攻的最佳方案,是将部队撤回到南岸,进攻方向转移到魁北克城西面。只要我们在这里登陆,就截断了法军的后勤补给,法国将领将不得不出来应战。” 三位准将的方案无可反驳,沃尔夫只得全盘接受。9月5日,英军主力全部移师圣劳伦斯河南岸,只在奥尔良岛上留下一支小部队驻守。
然而选定登陆地点时,沃尔夫再次自作主张,惹得三位准将大发雷霆。原定登陆地点位于魁北克城以西20公里的内维尔(Neuville),这里地形开阔平坦,距离扼守红角的三千法军足有10公里之遥,相当安全。登陆以后英军截断了魁北克法军的补给线,完全掌握主动权,既能以逸待劳坐等法军来攻,也可以攻击驻守红角的三千法军,迫使蒙特康率军来援,然后打一场野战。
9月10日沃尔夫亲自勘察以后,却将登陆地点改为弗隆湾(Anse au Foulon)。此举非常冒险,因为弗隆湾距离魁北克城仅仅五公里,河岸之上是53米高的陡峭悬崖,只有一条羊肠小道通往崖顶。蒙特康为了防备英军在此登陆,部署了法军一个连驻守崖顶,而不远处的圣米歇尔湾驻扎着一个团的法国正规军,接到预警以后半个小时内就能赶到。弗隆湾位于魁北克和红角之间,即使英军驱散守军顺利登陆,也将腹背受敌。三位准将面见沃尔夫,双方发生激烈争吵。三人离去以后,沃尔夫的副官如下记载:“沃尔夫先生对身边的参谋说,三位准将把他带到这里,关键时刻却退缩不前。他毫不犹豫地说,三位准将两个是懦夫,一个是混蛋。”
当天晚上,沃尔夫连续签发了数份信件,字里行间洋溢着悲观主义情绪。他在最后一封信中写道:“我很荣幸地向您通报,我将履行职责进攻法军。我竭尽所能选定了这个登陆地点,因为这里可以投入最多的兵力,最有可能成功。倘若我不幸错算,我非常抱歉,并定会向国王陛下和公众有所交代。” 沃尔夫无以理喻的决定让后世史家大惑不解,有的猜测沃尔夫和三位准将闹矛盾,此举纯粹是为了显示自己的权威;也有人认为沃尔夫因病痛折磨而服用了鸦片,头脑不够清醒。
9月12日深夜,英军突击部队数百人在红角附近河面停驻的军舰上出发,乘坐十余艘小艇顺流而下,悄无声息地接近弗隆湾。此次登陆作战的成败完全取决于突然性,倘若法军接到预警,据崖坚守,这数百英军纵使肝脑涂地也登不上去。船队行进途中数次遭到岸上法国哨兵的盘问,都被领头的一位苏格兰军官以流利的法语搪塞过去。这天晚上本来有一支法国运粮船队驶往魁北克城,沿岸的哨所都接到了通知。驻守红角的布甘维尔因为英国战舰云集河面,临时取消了这次夜航,但未能及时通知下去,结果英军突击部队被沿岸哨所当作运粮船队,一路顺风直抵弗隆湾。
沃尔夫的好运气还没有到头。9月6日,驻扎圣米歇尔湾的法军步兵团接到总督沃德勒尔的命令,移师魁北克城以东的防线。蒙特康和沃德勒尔素来不睦,对后者的瞎指挥非常光火,要求这个步兵团立刻返回,直接在弗隆湾的崖顶上驻扎下来。沃德勒尔接到蒙特康的公函,给了一个载入史册的答复:“明天再说吧。”这天正是9月12日。次日凌晨英军登陆弗隆湾时,崖顶只有区区四十名沉睡中的法国民兵。英军原计划在羊肠小道近旁靠岸,出其不意冲上崖顶,然而湍急的河流使英军船队错过了羊肠小道。威廉·豪中校索性带领部下手足并用攀援而上,轻易驱散了守卫崖顶的法国民兵。
英军奋力攀登弗隆湾的悬崖
皇家海军舰队搭载英军大部队登陆弗隆湾
沃尔夫得到消息,不敢相信自己的运气如此之好。他派遣副官前去传令,后续部队暂停登陆,直到先头部队确定法军主力没有埋伏在附近。副官赶到现场,看见百余艘小艇满载英军官兵准备靠岸,便自作主张,没有传达沃尔夫的命令。整个过程英国陆军和皇家海军配合默契,堪称十八世纪两栖登陆的典范。
沃尔夫跟随后续部队登上亚伯拉罕平原,其后的指挥调度堪称完美无缺。六个步兵团组成英军阵线,横贯整个平原。由于阵线长约1,500米,兵力不足以排列英军惯用的三行横队,沃尔夫不得不下令减为两行。为了防止法军迂回包抄左翼,沃尔夫派遣一个步兵团担任左翼侧卫,整条阵线呈一个倒置的L形。第48步兵团作为预备队列于阵线后面,另有一个轻步兵团驻守弗隆湾崖顶,防备法军自红角来袭。根据官方记载,这天登陆弗隆湾的英军总共4,441人,其中大约3,500人投入战斗。
英军在弗隆湾登陆的同时,桑德斯中将指挥皇家海军在博珀特附近河面故布疑阵,一面猛轰法军阵地,一面放下数十艘满载士兵的小艇,摆出强行登陆的姿态。其实小艇上都是野战医院里找来的伤兵,绝大多数连枪都举不起来。蒙特康果然上当,在博珀特防线集结六千人严加防范,很多士兵整夜守在战壕里,直到天亮才进帐篷睡觉。
然而早晨六点,蒙特康接到消息,英军主力登陆弗隆湾。法军营地立刻响彻集结号角,精疲力竭的士兵跌跌撞撞排列队伍。七点,法军陆续通过圣查尔斯河上的三座浮桥,向亚伯拉罕平原进发。蒙特康骑着一匹黑马驰入战场,依然沉浸于震惊和沮丧之中。他的副官在日记中写道:“我从来没有见过将军如此忧郁,他一言不发,完全不似平素的滔滔不绝,仿佛他感觉到自己气数已尽。”
蒙特康自打开战以来一直思想明确,头脑清醒,这天却犯下他军事生涯最致命的判断错误。为了打通后勤补给线,一场野战不可避免。蒙特康本应按兵不动,等待布甘维尔率部自红角赶来,前后夹击登陆英军。这大概是法军唯一的取胜机会。然而蒙特康却下令马上发动进攻,他对部下说:“如果给他们充足的时间修筑工事,就凭我们这些部队,绝无可能击败对手。”
进入亚伯拉罕平原的法军大约五千人,其中绝大多数是民兵,蒙特康最为倚重的法国正规军仅一千余人。蒙特康将民兵和正规军混编列队,期望正规军的士气带动民兵的斗志。上午十点,整条法军阵线发出惊天动地的呐喊,然后快步向前,蒙特康骑着黑马冲在最前面。然而法军前进速度太快,阵列很快分崩离析,中央突前,左翼远远拖在后面。法军冲到距离英军阵线100米的距离时便杂乱无章地开火,位居前列的民兵放枪以后习惯性地卧倒装填弹药,很多人一旦趴倒就不敢再站起来,后排的正规军只好跨过去继续前进,整条阵线很快乱成一团。
沃尔夫命令士兵装填两颗弹丸,等到敌军逼近至三十米的距离时才能开火。英军阵线表现出高度的纪律性,在枪林弹雨中屹立不动,静候号令。待到突前的法军阵线中央前进至三十米的距离,英军阵线居中的两个团同时还击,近千枝火枪的齐射听起来如同一门大炮的轰鸣,稍后两翼的四个团相继开火,震耳欲聋的火枪齐射声此起彼伏。英军阵线装弹完毕以后,前进几步走出弥漫的硝烟,再次释放一轮齐射。法军的斗志被两排齐射彻底击碎,右翼率先奔逃,左翼支撑片刻以后也不支后撤。英军开火几分钟之后,法军阵线彻底崩溃,英军立刻投入追击。
沃尔夫坐镇右翼,照例身先士卒,身着鲜亮扎眼的将官制服走在队伍的前面。英军阵线开火以后,沃尔夫登上崖边的一处高地观察战况,不幸胸腹各中一弹。英军上尉诺克斯(John Knox)记述了沃尔夫生命的最后一刻:
“将军请周围的人扶他躺下。有人问是否去叫医生,他答道:‘不用,我没救了。’一个军官喊道:‘他们跑了,快看他们都在逃跑!’ 我们的英雄仿佛从睡梦中惊醒,急切问道:‘谁在逃跑?’军官回答:‘敌人,他们全线撤退了。’ 将军欣然道:‘你去吧,去找伯顿上校,让他指挥韦伯的团急速渡过圣查尔斯河,截断敌人的退路。’ 他侧过身子,说道:‘感谢上帝,我死而无憾。’然后瞑目而逝。”
本杰明·韦斯特的名画《沃尔夫将军之死》
由于蒙克顿也在战斗中负伤,汤圣德接过指挥权。不久布甘维尔率领的三千法军出现在英军背后,汤圣德连忙派人召回投入追击的部队,匆匆拼凑了两个团前去阻击,期望能在大部队回来之前抵挡一阵子。拥有兵力优势的布甘维尔看到大势已去,很快率部撤离,法军挽回战局的最后一线希望就此消逝。
蒙特康在撤退途中腹部中弹,医生告诉他伤势严重无法救治,活不到明天。蒙特康回答:“我不会亲眼目睹魁北克投降的那一天了,这样很好。” 一个军官来到床前请示命令,蒙特康回答:“我不会再下达任何命令了,此刻我要处理别的事情,比失败的军队和残破的国家更重要的事情。我的时间不多了,您请便吧。” 蒙特康向随军牧师做临终忏悔,强忍剧痛苟延残喘几个钟头后,于午夜时分去世。
亚伯拉罕平原并不是一场彻底的胜利。法军虽然战败,却得以全身而退,在总督沃德勒尔的带领下绕道返回蒙特利尔。魁北克攻克不久,桑德斯便匆匆率领舰队撤离,赶在封冻之前驶出圣劳伦斯河。1760年4月,继任北美法军总司令的列维少将(Chevalier de Levis)率领七千法军反攻魁北克,在圣弗瓦(St.Foy)击败穆雷统帅的四千英军,却无法突破魁北克城防。五月中旬,皇家海军重返魁北克,迫使法军撤围。这是新法兰西最后一次攻势。9月间,英国集结两万大军兵临蒙特利尔城下,新法兰西总督沃德勒尔投降。
1759年魁北克之战的戏剧性胜过小说,尤其是最后的篇章 - 夜幕下的突袭、攀登陡峭的悬崖、两军统帅的阵亡等等,对平民百姓有无穷无尽的吸引力。自从载入史册,此战就被描绘为浪漫主义史诗,沃尔夫因此成为家喻户晓的传奇人物。两百年间英国出版的沃尔夫传记数以百计,绝大多数不顾事实地讴歌这位百姓心目中的英雄。毋庸置疑,沃尔夫是一位优秀的团级指挥官、勇敢的斗士、称职的战场统帅。然而沃尔夫在魁北克城下的表现,却有愧于他身后的荣耀。沃尔夫的游移不决体现了他决策能力的低劣,和三位准将的矛盾凸显了他统御能力的欠缺。他亲自策划的进攻是一次代价高昂的惨败,决定胜负的最终方案其实出自三位准将之手。沃尔夫唯一的贡献是改变了登陆地点,毫无必要地将整个大军置于险地,成败完全取决于撞大运。不过沃尔夫的运气确实出奇的好,加上他麾下骁勇善战的部队和皇家海军的有力支持,造就了一场辉煌的胜利,而沃尔夫作为魁北克征服者永垂青史。
ccqi
发表于 2012-10-31 09:02:43
史鉴 发表于 2012-10-26 03:26 static/image/common/back.gif
这个很难讲,也许跟西方政治制度的演变有关,现在的制约与平衡发展得相当完善,政治人物彼此盯得非常紧, ...
因为现在是充分竞争的年代吧 新城代谢也快
奥森
发表于 2012-10-31 16:00: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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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的田野
发表于 2012-10-31 17:19:04
老少皮特是葡萄大大敬仰的典范,不求流星之辉煌,只求基业之长青,之于英国而非法国执5000万级别经济大循环之牛耳,功莫大焉!
魔术师
发表于 2012-10-31 19:32:26
沃尔夫之死原来如此啊!
茶壶
发表于 2012-10-31 21:37:26
威廉·豪中校索性带领部下手足并用攀援而上,轻易驱散了守卫崖顶的法国民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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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是角儿呀。
道可道
发表于 2012-11-1 02:45:27
史鉴 发表于 2012-10-18 16:11 static/image/common/back.gif
3. 殖民者华盛顿
美国各州分权,历史上就有缘由啊。看来是地理位置太好,不需要面对外敌,可以承担得起分权造成的效率低下,地球上其他国家应该无法仿效。
道可道
发表于 2012-11-1 02:49:14
Dracula 发表于 2012-10-26 03:19 static/image/common/back.gif
如果你的文章只是攻击华盛顿参与土地投机,我也不会有什么异议。我不喜欢这篇文章在于,凡是需要对华盛顿 ...
欢迎发表另一方意见,不过,可以注意措辞,以讨论为主啊,二位都是有知识的人士,我等不才,望多多学习。
史鉴
发表于 2012-11-3 10:42:42
我们的田野 发表于 2012-10-31 17:19 static/image/common/back.gif
老少皮特是葡萄大大敬仰的典范,不求流星之辉煌,只求基业之长青,之于英国而非法国执5000万级别经济大循环 ...
小皮特是空前绝后的传奇人物啊,二十四岁入相,一当就是十七年,我后面会写到他。
史鉴
发表于 2012-11-3 10:50:18
道可道 发表于 2012-11-1 02:45 static/image/common/back.gif
美国各州分权,历史上就有缘由啊。看来是地理位置太好,不需要面对外敌,可以承担得起分权造成的效率低下 ...
美国各州的分权始于殖民地时期,各省议会的决议,英王任命的总督都无权干涉,这是英国政治的特征。所以美国民主表面上是孟德斯鸠的三权分立,内涵都是英国的传统。
史鉴
发表于 2012-11-8 08:38:19
7. 帝国危机
1763年2月,英法签订《巴黎条约》,正式结束七年战争。法国的北美殖民地大部分割让给英国,只剩下路易斯安娜。这个条约姗姗来迟,北美战事早已结束,法国势力两年前就撤出了加拿大和密西西比河流域的广袤土地。
对于胜利果实的分享,殖民地和英国政府有着截然不同的主张。法国人刚刚离开俄亥俄河谷,弗吉尼亚和宾夕法尼亚的殖民者便蜂拥而至,大搞圈地运动。皮特堡指挥官布凯特(Henry Bouquet)螳臂挡车竭力拦阻,得到了北方五省印第安事务总监约翰逊的支持。约翰逊多次写信给枢密院贸易理事会,汇报殖民者侵占印第安人土地的行径。约翰逊认为,对印第安人土地的购买必须严加控制,前提条件是对方心甘情愿。
贸易理事会听取了约翰逊的意见,于1761年12月颁布政令,收回各省总督批准土地的权力,凡是涉及印第安权利的土地买卖,必须由贸易理事会特批,否则即为非法圈地。无奈北美洲山高皇帝远,殖民者对土地的渴求无比强烈,枢密院的贵族老爷们以为一纸文书就能力挽狂澜,实在是天真烂漫。殖民者侵占印第安人土地的行径屡禁不止,愈演愈烈,终于激起了北美有史以来规模最大的印第安暴动,史称“庞蒂亚克战争”(Pontiac's War)。
1763年5月。渥太华部落酋长庞蒂亚克领导十几个印第安部落揭竿而起,四处袭击殖民者居住点和英军驻扎的堡垒,几个月之内攻克八座堡垒,杀死和俘虏五百英军士兵和两千多殖民者。庞蒂亚克战争迫使英国政府检讨政策失误,召回深受印第安人憎恨的北美英军总司令阿姆赫斯特。继任总司令盖奇(Thomas Gage)对约翰逊言听计从,军事和外交双管齐下。英军策划两次远征打击庞蒂亚克的大后方;约翰逊利用自己在易洛魁联盟的威望分化瓦解印第安阵营。进入1764年,战局开始扭转,约翰逊立刻同庞蒂亚克展开接触,最终劝说他签订和平协议。
与此同时,伦敦当局也痛切体会到北美殖民地的桀骜不驯,不得不以雷霆手段制止“西进运动”。1763年10月,英王乔治三世颁布《1763年公告》(Royal Proclamation of 1763),正式划定一条大致沿阿巴拉契亚山脉走向的边界,边界以西为法定印第安保留地,殖民者无权定居。英国将在西部边疆驻军十五个团大约7,500官兵,他们的主要任务是执行《1763年公告》,遣返已经在边界以西定居的殖民者,阻止更多的殖民者越过边界。英国政府将在北美殖民地征税以筹集驻军的军费。
庞蒂亚克战争的场景
1763年公告界限
《1763年公告》的法律效力持续到今天,一直都是加拿大印第安人维护权益的重要依据。然而在十八世纪六十年代,《公告》的政治意义远远高过实际效果,因为英国驻军根本无法阻止殖民者对数百公里边界线的渗透。二十年前弗吉尼亚移民就定居俄亥俄谷地,庞蒂亚克战争爆发以后被迫逃离,现在和平终于降临,他们正要重返家园,却遭到英军的阻拦。这些人根本无视英王的三令五申,翻山越岭绕过英军的关卡,陆续回到俄亥俄谷地。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1765年以后,越来越多的新移民涌入俄亥俄谷地,个个手握火枪誓死保卫家园,让英军一筹莫展。
积极参与西部土地开发的权贵富豪们对《1763年公告》早有深刻认识。1767年,华盛顿在给友人的信中写道:“我建议您在英王的边界以西尽量获取最有价值的土地。虽然眼下《公告》禁止在那边定居,我认为这只是暂时的权宜之策,为了让印第安人的头脑冷静下来。只要印第安人同意买卖他们的土地,《公告》几年之内就会撤销。现在就要开始猎取有价值的土地并作有效标识,这个机会倘若错过将不会再来。如果您打算费心去搜寻土地,我愿意承担相应的责任,一旦时机成熟便将土地转让登记生效。” 华盛顿的判断相当准确,1768年以后北美殖民当局同印第安部落签订一系列条约,获得英国政府的批准,逐步将《公告》边界向西推移。
最终成为美国独立战争导火索的,却是英国政府在北美驻军和征税的举措。150年以来北美殖民地几乎没有常驻过皇家陆军,现在终于打跑了法国人,安抚了印第安人,英王却派驻一支庞大的正规军,而且要殖民地自掏腰包养活这支军队。这是意欲何为?至于征税,则是违反了英国子民的基本民权 - 没有代表不能征税。既然下议院没有一个议员选自北美,议会就无权向北美殖民地征税。这个立场显然过于强硬,常驻伦敦为北美游说的本杰明·富兰克林修改了殖民地的主张。他表示征税内外有别,英国议会有权征收诸如关税等外部税,而只有各省议会有权征收诸如销售、印花等内部税。
北美殖民地喧嚣的抗议声着实让英国政府感到无以理喻。七年战争喂肥了殖民地,英国和北美之间的海上贸易从1755年的45万吨猛增到1763年的56万吨,奴隶贸易则增长了一倍。英国在北美的几次大规模军事行动,数万陆海军官兵对后勤补给的庞大需求,给殖民地带来相当可观的经济效益。北美各省的富商巨贾大发战争财,不但通过供应英军牟取暴利,还暗地里高价卖粮食给法国人。战争期间英国政府也没有亏待过殖民地。1756年英王乔治二世要求议会拨款,补偿北美各省承担的军费。议会说到做到,总共支付一百万英镑,相当于北美各省军费总额的三分之一。
七年战争耗尽了英国的财力。战前英国国债为七千二百万英镑,战后猛增至一亿两千万英镑,每年的利息就高达四百四十万英镑,而英国每年的财政收入大约为八百万英镑。新上任的英国首相格兰维尔(George Grenville)为了解决财政困境,只有增税一条路。然而英国国内的人均税赋已经高居欧洲首位,有产阶级的负担尤其沉重。土地税往往高达20%;几乎所有的生活用品诸如布匹、纸张、食糖、烟草、啤酒等等都课税25%;拥有房产的人不但缴纳房产税,还要为每一扇窗户单独缴税;如果他不堪重负,乘坐马车外出透气,却未必能够散心,因为他知道马车也是要缴税的。
北美殖民地犹如世外桃源,对英国本土的沉重税负根本没有概念。各省议会征税标准不一,但人均税负大概只有英国本土的2%-4%。英国议会对北美征税的数额也绝非难以承受。按照南卡罗莱纳总督格兰(James Glen)1751年的估算,北美殖民地单个家庭平均年收入是十六英镑。激起民怨沸腾的糖税和印花税两项,预计岁入只有十万英镑,分摊到每个人头上大约为一先令。相比之下,英国在北美的军费和行政费用总计每年三十五万英镑,绝大部分依然需要英国政府承担。
1765年10月,来自北美九省的二十七名代表聚集纽约,召开了“印花税大会”。大会重申“没有代表不能征税”的原则,向英国议会和英王乔治三世同时递交一份请愿书。与此同时,北美各地抗议活动此起彼伏,和平示威很快演变为暴乱,税收官员遭到袭击,住所遭到洗劫。北美商人自发抵制英国进口商品,很快导致英国海外贸易的瘫痪。格兰维尔被迫辞职,罗金汉侯爵(Rockingham)继任首相,不久便在下议院提出撤销印花税的议案。
下议院的数次大辩论中,双方代表激烈交锋,言辞异常火爆。几年前卸任首相之职的皮特再次扮演反对党领袖的角色,明确支持北美殖民地的立场,认为英国议会无权征税。国库大臣汤圣德(Charles Townshend)质问道:“那些美洲人,我们悉心扶植的孩子,在我们的溺爱滋润下、武力保护下成长得肥硕强壮,竟然不愿出力减轻一点我们承受的重担?”
身处峰顶浪尖的格兰维尔也向下议院表达了自己的态度:“保护和顺从是相互的。大英帝国保护美利坚,美利坚就理应顺从。倘若不是如此,请告诉我美洲人何时赢得了自由和解放? 当需要这个王国的保护时,他们总是毫不犹豫地提出要求,而这个王国也总是充分满足他们的要求。这个国家为了保护他们而承担了庞大的债务,现在请他们贡献一小部分经费,而这费用全是用在他们身上的,他们却抵制你们的权威,侮辱你们的官员,甚至公然暴乱。”
作为支持北美派系骨干的议员巴雷(Issac Barre)强有力地反驳了汤圣德的质问:“他们是你们悉心扶植起来的?错了!他们因为你们的压迫而逃到北美荒无人烟的地方扎根。他们被你们的溺爱滋润?错了!他们是在你们的漠不关心下成长起来的。而你们一旦开始关心他们,就派遣官员监视他们的自由,诬告他们的作为,掠夺他们的财富。” 这一番富有煽动性的演说深得北美殖民地的共鸣,却丝毫无助于消除双方的分歧。
英国下议院经过长达两个月的激烈辩论,终于在1766年2月22日投票通过了撤销印花税的议案。乔治三世怒不可遏,非常不情愿地签署了法案,但推动下议院通过一项声明,重申英国议会对殖民地拥有至高无上的立法权,其中包括征税的权力。这项法案几乎得到下议院的全票通过,只有皮特等三、四个人投了反对票。
两年以后,国库大臣汤圣德再次试图对北美殖民地征税。他遵循富兰克林的法理分析,避开遭人非议的内部税,只增加了几项关税。为了安抚北美殖民地,汤圣德将消费量最大的商品 - 茶的进口税从每磅一先令减至三便士。“汤圣德税法”再次激起众怒,日后成为美国国父之一的迪肯森(John Dickinson)撰写十二篇论文,否定富兰克林的法理分析,认为税收没有内外之别,英国议会对北美任何形式的征税都属于违宪行为。抗议示威和抵制进口的活动再次席卷北美,十三省议会纷纷向英王递交请愿书。1770年,诺斯伯爵(Frederick North)领衔组阁,再次屈从于北美殖民地的抗议,撤销了新增的关税。
1773年12月16日爆发了众所周知的“波士顿倾茶事件”,这一天东印度公司商船“达特茅斯号”装载的342箱茶叶被一群暴民倒入海中。后人大多以为这是波士顿商人抗议进口关税上涨的极端举措。事实远非如此,新英格兰的茶叶价格正处于史无前例的低谷。这批茶叶免税离开英国港口,进入波士顿港口时只缴纳了每磅三便士的进口税。所谓“波士顿茶党”并非愤怒的消费者,而是腰缠万贯的走私犯;制造事端的原因绝非为民请命,而是东印度公司进口的低价茶叶断了他们的财路。时评有云:“后人难免感到不可思议,这场革命的起因居然是英国议会将每磅茶叶一先令的关税减为三便士,而美国史书斥之为比巫术更邪恶、更无耻的行径。”
波士顿倾茶事件
面对北美殖民地无以理喻的挑衅,英国下议院忍无可忍,决定争锋相对。1774年1月,议会通过一系列法案严惩马萨诸塞省,史称“强制法案”(Coercive Acts),期望能够敲山震虎,以儆效尤。7月间,议会再下杀手,通过《魁北克法案》,将俄亥俄河以北、密西西比河以东的广袤土地划归魁北克省管辖。宾夕法尼亚、纽约、弗吉尼亚、马萨诸塞等省的土地投机商们惊骇地发现自己的投资全部打了水漂。这个法案将北美殖民地的一批权贵富豪推向了对立面。
事实证明强制法案是诺斯内阁最致命的失算,激起了北美殖民地的同仇敌忾。1774年9月5日,来自北美十二省的代表齐聚费城,召开第一次大陆会议。9月18日,大陆会议通过“萨福克决议”,号召抵制英国贸易,动员各省民兵,直至英国议会撤销强制法案。英国还以颜色,北美总司令盖奇奉命在波士顿集结英军九个团四千官兵,开始追缴马萨诸塞民兵的武器弹药。
北美局势不可逆转地滑行战争的轨道,双方的有识之士还在做最后的努力,避免大英帝国的分裂。年过花甲的皮特依然是北美殖民地最坚定的支持者,他在1774年12月同富兰克林的会谈中表示:“大陆会议表现出令人钦佩的节制、自律、和智慧,我以为这是自从希腊罗马最有德行的时代以来,政治家最高尚的集会。”1775年2月,皮特在下议院提出议案,撤销强制法案,召回英国驻军,承认北美各省征税的权力,要求大陆会议派代表出席下议院等等,换取北美殖民地对英国议会立法权的尊重。
皮特的提案遭到下议院否决,双方达成妥协的最后一线希望就此消失。两个月之后,列克星敦一声枪响,美国独立战争正式爆发。一年以后,北美十三省宣布独立,创建美利坚合众国。
大陆会议宣布独立
战争之初,绝大多数英国人不认为北美殖民地有丝毫的胜算,毕竟双方的实力差了好几个档次。然而这场战争很快演变为英国无法取胜的环球角逐。路易十六对七年战争的失败一直耿耿于怀,如今看到英国人后院起火,焉能袖手旁观。1778年2月,法国正式与美国结盟,向英国宣战。次年,西班牙和荷兰相继加入法国阵营,开始攻击直布罗陀和加勒比海的英国殖民地。这场战争英国没有欧陆盟友牵扯法国的精力,不得不多线作战,左支右绌,分身乏术。
雪上加霜的是英国朝野普遍缺乏斗志,同情北美殖民地的人不在少数。辉格党领袖福克斯(Charles James Fox)公然身穿北美大陆军的蓝白双色制服招摇过市,以宣扬他的不同政见;著名政论家布尔克(Edmund Burke)认为:“仅靠使用武力只能平叛一时,而不能消除反复平叛的必要性。倘若一个国家需要永不停息的征服,则无法有效管理。”对于英国权贵来说,和印第安人和法国人作战是一回事,和同文同种的美国人作战则是另外一回事,这场战争无异于手足相残的内战。魁北克省总督卡尔顿(Sir Guy Carleton)这样解释他对革命者的宽大政策:“既然强迫他们承认我们是亲兄弟的努力徒劳无功,还不如放了他们,将来还能以堂兄弟相称。” 英军总司令豪(William Howe)在长岛战役里将华盛顿的大军围困在布鲁克林高地,却阻止部下发动总攻,而是坐视大陆军跨海撤入曼哈顿。豪事后自辩,进攻被包围的美国人是“非常轻率的做法,甚至是一种犯罪行为。”
1881年9月,英军总司令康华利斯被拉法耶特率领的法军和华盛顿率领的大陆军围困在弗吉尼亚的约克镇,坚守一个多月以后被迫投降。法军在约克镇战役中发挥了关键的作用,年仅24岁的拉法耶特成为美国家喻户晓的英雄人物。此时英国政府已经消耗了一亿英镑的军费,不得不接受美国独立的既成事实。1883年,交战各方签订《巴黎条约》,美国独立战争胜利结束。
具有讽刺意味的是,北美十三省为了抗税而起义,建国以后联邦财政入不敷出,却不得不诉诸于苛捐杂税。1789年,美国国会通过《1789关税法》,对进口货物征收5%-10%的关税。1791年,联邦政府开始对烈酒征收每加仑6%-18%的增值税,预计总额为两百万美元。该法案很快激起全国各地的抗税风潮,最后发展为武装暴动,史称“威士忌叛乱”(Whiskey Rebellion),联邦政府被迫动员13,000民兵前往各地弹压。1798年,联邦政府为了应对日益紧张的国际局势而大规模扩军,向拥有不动产和奴隶的人征税,再次激起大规模武装抗税,史称“弗雷斯叛乱”(Fries' Rebellion)。
华盛顿检阅镇压“威士忌叛乱”的民兵
欧洲评论家普遍认为,北美十三省殖民地的丢失标志着英国走向衰落的开端,将有越来越多的殖民地逃脱不列颠的桎梏,最终导致大英帝国的土崩瓦解。奥地利的列奥波德大公宣称,今后英国在欧洲政治天平上的份量不会超过丹麦和瑞典。美国独立战争之后英国内政的诸多乱象似乎证明了这种看法。短命的谢博恩内阁相互攻讦,内讧不断,几个月以后便告垮台。辉格党领袖福克斯、罗金汉联合前首相诺斯共同组阁,新内阁拥有下议院的支持,却无法赢得英王的青睐。乔治三世极端憎恶张牙舞爪的福克斯,积极谋划颠覆新内阁。这种公然违宪的行径似乎昭示了英国政治体制的分崩离析。
1783年底,乔治三世邀请前首相皮特的儿子、年仅二十四岁的小皮特(William Pitt the Younger)领衔内阁,震惊朝野。小皮特政府成立没几天,便遭遇下议院的不信任投票,按照规矩理应辞职。然而小皮特迈出了史无前例的一步 - 他拒绝辞职,并赢得了乔治三世和上议院的支持。本来就摇摇欲坠的英国政治构架,如今现出巨大无比的一道裂纹。
1784年4月,英国在宪政危机的乌云笼罩下举行大选。大英帝国的生死存亡悬于一线。
橡树村
发表于 2012-11-9 03:00:36
史鉴 发表于 2012-11-8 08:38 static/image/common/back.gif
7. 帝国危机
开拓边疆的殖民者似乎都不喜欢交税,南非的布兰士瓦共和国的布尔人也是连向自己的政府缴税也不愿意的,把政府弄得揭不开锅,轻易被英国吞并,不过随后又独立。还好很快发现了金子,来了愿意缴税的英国人。